1、能清楚地阐明人们长久以来一直心有所感,却从来没办法明白表达出来的那些东西;

2、描述了社会生活充满了别人对我们的看法和我们的实情之间的差距;

3、在叙事结构方面,在封闭式结构中进行开放式结构的创作,并最终形成一种论文式的小说结构模式;

4、重情感轻情节,以情感体验和对情感体验的分析来组织小说。

如何评价阿兰德波顿?

他身材高大,前额开阔,鼻直口方,两手纤细,用手相学术语来说,极富“通感”,也就是说与他高傲而富于情感的心灵相辅相成。可以说,这个人恐怕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最为完美的一类人。尚有一个细微特征,他的两眼,隔得稍开了些,可将一方景色尽收眼底。

他的眼力比尼德·兰高出一倍。当这位陌生人眼盯住一件东西的时候,他总是双眉紧蹙,宽大的眼皮微微闭拢,眼皮包裹着眼珠,因而缩小了视野。他注视着,多么犀利的目光!

自信,因为他的头在其肩部轮廓所形成的弧线上面高傲般扬着,那双阴郁神态的眼睛冷静沉着地注视着别人。

镇定,因为他的皮肤苍白而不红润,说明他性情平和。

坚毅,这从他眼眶筋肉的急速收缩就能看出。

果敢,因为他的深呼吸就显示出了十分强盛的生命力。

这个人显得很高傲,他那坚定沉着的目光似乎反映出高深的思想。从他的整体形象来看,从其举止和表情的一致来看,按照相面先生的说法,他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直率性格。

阿兰德波顿:《哲学的慰藉》

        周国平说,阿兰德波顿不是哲学家,但《哲学的慰藉》不失为“才子书”。阿兰德波顿说,在他看来,读书能有助于更好的去生活。在读者如我看来,德波顿的看法,堪称是哲学对于生活最大的价值和意义所在。

        能够融于生活作用于生活,因此而使得人能够更好的去理解生活更好的去生活的哲学,是活生生的哲学。哲学不死的意义在于哲学存在于生活的点滴之中,而非仅仅只是存在于象牙塔顶中的密室之内。

        读本书,感受作者所谓“哲学的慰藉”其实不在于慰藉本身,而在于通过慰藉达到人与现实世界的和解。和解是一个伟大的话题,达成不易。中国传统文化对于和解的理解是达到和谐的状态。概而言之,儒家主要追求人与社会的和谐,道家主要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佛家主要追求人与自我的和谐。和解在更大的范围内意味着和平,即种族与种族,国家与国家,文化与文化的和解。和解的结果即和平。这是哲学之“慰藉”在宏观与微观层面的作用和意义所在。

        德波顿选取了数个比较在生活层面易于融入其思想精神的哲学家,探讨他们的哲学在“慰藉”自身的同时如何慰藉这个世界。话题涉及的慰藉对象其实主要是自我,即一种哲学对于哲学家本身的作用,其次才是哲学家以外的世界。这当然是一种相当保险而又容易为人所接受的态度,因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开篇即是哲学的终极命题,以苏格拉底为先锋。关于苏格拉底,其自身哲学的核心是人类的“无知论”,但作者探讨的是无知论之外的苏格拉底的生命态度,即如何看待和对待死亡。所谓哲学的终极命题之一,即是死亡。作者通过描述苏格拉底的哲学,寻求苏格拉底的哲学“慰藉”所在,找到苏格拉底所以从容死亡的理由和原因。苏格拉底的死是自身哲学与死亡达成和解以后的结果。某种意义上,不是审判团判处了苏格拉底的死刑,而是苏格拉底自身拥抱了死亡。

        在书中,同样与死亡本身达成和解的哲学家还有塞内加(也被译为塞涅卡)。当然,所有的哲学家都是与死亡达成了和解的人。所谓看透生死,是哲学家需要解决的哲学入室命题。哲学的登堂入室,登堂是一个哲学家找到面对生活时的姿态,入室是一个哲学家找到结束生活时的姿态。是他认识到生活以后的“生活”,生命以后的“生命”。

        蒙田被作者列入哲学家的殿堂,这里有一个小问题,即蒙田实际上并没有自己作为哲学家的思想系统。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蒙田通过哲学的“慰藉”找到了与生活的和解途径,因此蒙田值得一书。蒙田在其作品中从容自如,津津有味的品谈自己的性无能,放屁以及其他令人羞于启齿的生理毛病。对于许多人而言,这是令人难堪的生活疾病,然而蒙田恬然自如。他谈论这些事情时仿佛谈论的不是关乎自己的种种,而是花园中的一只鸣雀,屋中的一只狸猫。他说,瞧,那只鸟放了个屁,又放了一个屁。人们看得津津有味。

        审美的基础,是对于丑陋所持有的超越本能的审“美”精神。这是一个人与自我和生活达成的最高和解,和解的方式有赖于首先寻求到某种足以释放压力的途径,这种途径即作者所谓之哲学的“慰藉”。

        叔本华和尼采是可能哲学作为“慰藉”的另类失败,当然这只是庸俗层面的看法。更深刻的去看,叔本华和尼采是与生命达成了更加深刻的和解。他们的哲学“慰藉”方式不是以直面真与美的林园为路径,进入和解的森林,而是反过来,从真与美的根部发掘生命的痛苦根源,整个森林的痛苦根源。他们挖掘得如此之深,以至于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比如说,塞内加或者蒙田,如果他们有幸阅读叔本华和尼采的哲学,会有瞠目结舌之感。叔本华的哲学最终走向了宗教形式的和解,哲学本身的“慰藉”已经不足以消解叔本华的孤独。当然,宗教精神的和解是最有效的和解方式。因为宗教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慰藉”。叔本华的走向宗教是建立在以哲学为基础之上“慰藉”,是哲学与宗教的结合物。未妨说,叔本华的思想,是哲学与宗教的“慰藉”之子。

        尼采的“超人”哲学,在层次上则比叔本华要更进一步。所以尼采的和解也是书中诸哲学家中所能达到的最高层次的哲学与生命的和解,然而这种高本身是一道天梯,也只有尼采意义上的“超人”有能力攀缘而上。

        我们不能把尼采最后的悲惨结局视为哲学“慰藉”的失败,或者视为尼采对于自我以及这个的和解失败。尼采的疾病是生理层面的,这种疾病对于尼采的哲学思想有其影响之处,但生理的疾病不是思想的疾病,生理的死亡不是思想的死亡。

        总得来看,一如周国平所言,这是一本相当值得一读的“才子书”。从德波顿的言论里,我们读到一个真诚而丰富的灵魂。他说:“抱定为了更好地理解自己以及自己所处环境的目的去读书,是至关重要的。”

        这是真正的才子的思想,才子的见解,才子的言论。

2018-9-30于三亚

《爱情笔记》——阿兰德波顿

唯有生命走到尽头,我们才能知道自己的爱之所在

我们让存在得以升华,获得意义;我们赋予时间本身并不具有的情节性

爱的需要总是先于爱上一个特定的人

我的错误在于混淆了注定去爱和注定爱上一位特定的人之间的区别

没有平衡,认不清自己,或不明确自己想从生活中获得什么,或什么都搞不清楚,我想这就是痛苦的源泉

充满自信地去吸引我们不感兴趣的人是非常容易的;欲望中包含的郑重成分阻止了爱情游戏所需要的漫不经心;从心上人身上发现的完美所产生的吸引力又会引发我们的自卑感,这些都是爱情中具有反讽意味的事情

了解一个人需要长久的体察和破译,从万千言语和动作中梳理出完整的性格

思想家思索爱情,而恋爱者则单纯地去爱

爱意就是通过兴趣及迷恋来证实其存在的

没有回应的爱情也许痛苦难耐,但却是一种安全的痛苦,因为它只会伤及本人而无害于他人,是自我导致的个人痛苦,甘苦交织。但是一旦爱情得到回应,那么人们就必须准备放弃仅仅是被动地受到伤害,而承担起去伤害自己的责任

也许是因为有一种爱情源于一种念头,希望通过爱的结盟,和美丽而强大的上帝、俱乐部、她/他的结盟,使我们能够摆脱自己的弱点。但是一旦心上人来爱我们,我们则被迫回到自己身边,而后又记起当初促使我们去爱的那些东西。也许我们寻找的根本不是爱,只是一个值得我们信赖的人,然而如果我们爱的人转而信赖我们,我们又怎可再继续信赖他们?

被人爱恋使人们意识到,他人与自己一样需要依靠,当初正是因为寻求这种依靠,人们才会去爱。如果我们什么都不缺乏,那么就不会有爱的生成

阿尔伯特加缪说,我爱上别人是因为从外部看,他们是那么完整如一,肉体是完整的,情感是“统一”的,而我们主观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涣散和迷惘。

爱,只是对那些逃离我们身边的人的疯狂渴求——蒙田

司汤达相信,只有在害怕失去心上人的基础上,爱才会产生

我们相爱乃是因为缺少互相了解,而用渴望填补了无知

因此,就成熟的爱情而言,人们不会在第一眼就跌入爱河。只有当弄清水的深浅,才会跳入其中;只有在互相交流了以往的经历,交流了政治、艺术、科学的观点,以及晚餐的喜好之后,两人才能决定是否相亲相爱,这是一个在互相理解和肯定的基础上的决定,而非想象中的共鸣与吸引。对成熟的爱情来说,只有真正地了解了对方,才会让爱有孳生的机会。真正的爱情(恰恰总是诞生在我们知道之前)与常情背道而驰,不断增加的了解,既可能是一种吸引力,又可能是一种障碍——因为它使乌托邦与现实发生危险的冲突

也许确实如此,我们最容易爱上的人,是那些除了他们脸上看到的、言谈中听来的之外再很少吐露自己的人

人类学家告诉我们,群体总是先于个体出现,必须通过前者,即国家、种族、世系,或是家庭,才能理解后者

因为有了标准,爱情就给打上了痛苦的烙印

就是在我们想象中的完美和岁月剥蚀出来的真实之间,我们将逐渐失去耐心,苛求完美,直至最终忍无可忍

如此看来,爱情是一种信念(还有许多其他的内容),是非自由的,因为信念从来避免不了向持异议者和异端发泄自己的挫折感。换一种说法,一旦你对某事产生了信念(祖国、马列主义、国家社会主义),信念的强大力量必然会自动地消灭其他的选择l

只有当统治者不再奢谈是出于爱而统治其人民,转而关注降低利率和火车准点时,友好关系才有可能出现

美丽即幸福的允诺——斯汤达

爱情不愿意承认心上人与生俱来的平庸,从而显出它的不可理喻

我不得不承认,爱情是一个孤独的追求,爱情至多只能被另一个人——被爱的人——所理解

宁愿错误而爱着,也不愿怀疑而无爱

爱情就是理解另一个人未成型思想的意愿

我们在背后对别人说长道短,但这并不总是恶毒的攻击,更多的是对平常人际交往中虚伪的规范感到难受,因此需要将积累的谎言发泄掉

陌生的事物映射出我们最深、最无法表达的渴望

虽然我们解决了爱的需求,却并不总能满足我们的渴望

无论我们在有意地引证什么理由,我们都只会偏向于真正吸引我们的因素

当我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而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时,我们可以安身于局外人令人欣慰的分析之中

伴随幸福而来的问题源自幸福的罕见、稀有,使人一旦接受,就会焦虑,害怕幸福短暂

我们以不可命名的未来作为借口而粗鲁地忽视现世的幸福

对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的渴望就是对已经成为过去的时光的向往

已经发生的并没有那些即将发生的事情重要,它能让我愈合创伤或重温乐事

多数时候,现在过于不完美,以至无法让我们明白生活在现在不完美时态中的病根在我们自己,与我们外部的世界无关

没有勇气生活在现世也许在于害怕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就是自己一生都在期盼的东西,害怕离开相对受到庇护的期盼或记忆空间,从而默认现在时就是自己可能(撇开上天介入)会过的唯一生活

当幸福源自人们可以控制的那些事物,源自人们经过很大的努力和推理之后才获得的那些事物,这种幸福是最容易接受的

理想的爱情是,不因一个人符合标准而产生爱恋,而只是爱上这样一个人,无关财产和身份地位的本体的人

他们徒劳地以为,忽略死刑的裁决,就能阻止死亡的脚步

爱情是一种馈赠,而馈赠的因由不为我们所知,或不应为我们所知

当不满情绪无法通过政治对话解决时,受损的一方就可能会不顾一切地采取恐怖主义,通过暴力手段从对方那里得到和平方式不能实现的让步

恐怖主义的消极性在于,它暴露了一切幼稚的恼怒,一种面对更为强大的对手时对自己无能的恼怒

生气的人是一个复杂的动物,发出极度矛盾的信息,哀求着救助与关注,然而当这一切到来时,却又拒绝,希望无须言语就可以得到理解

众所周知,人类因没有发泄情感的能力而使他们成为惟一能够自杀的动物

成熟的爱几乎每一方面都值得称许,它的原理就是,敏锐地觉察到每个人的优点和缺陷。成熟的爱充满自我节制,不会将事物理想化,能够摆脱嫉妒、受虐狂或痴迷的困扰。成熟的爱是一种有性关系的友谊,相处和睦,令人愉悦,彼此回应(也许这样能够解释为何许多了解欲望的人不给这无痛的情感以爱的称号)。而不成熟的爱(尽管与年龄没有太多关系)是一个在理想化和失望之间摇摆不定的故事,一个狂喜、幸福与溺毙般感受和无比憎恶夹杂的不稳定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最终找到心上人的感觉伴随着从来没有过的迷失感。不成熟的(因为绝对化了的)爱,其逻辑终点就是死亡,或是象征性的死亡,或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成熟的爱,其高潮就是共筑爱巣和努力避免日常生活的龃龉(星期日的报纸、逼对方换条裤子、遥控器)导致爱情的破裂。不成熟的爱不接受妥协,而一旦我们拒绝妥协,就踏上了迈向终点的不归路。对于一个已经体验过不成熟激情的顶峰的人来说,决定结婚是一个无法承受的代价——真还不如驾车冲下悬崖,结束一切。

余秋雨的《山居笔记》和阿兰德波顿的《旅行的艺术》有可比性么

说句实话,德波顿是英伦大才子,《旅行的艺术》极富有才情,又充满哲学思辨。其中情调与格局不是《山居笔记》可以比拟的。《山居笔记》不过是余秋雨为了出书而硬要掉书袋整出来的,除了把古籍抄一遍,剩下的都是无病呻吟。其实也不能说无病呻吟,知识这些话对于余秋雨来说太虚伪了。不过《山居笔记》用来做国学训练还是可以的,虽说有点小错误。

苏格拉底:不容世俗的理性思辨

文/戴文子

以下部分来自于本人阅读阿兰·德波顿 《哲学的慰藉》 3~44页与乔斯坦·贾德 《苏菲的世界》 57~72页的整理摘要,斗胆罗列在此,不足与错误之处,还望各位看官能给予批评指正!

自从苏格拉底之后,雅典开始成为希腊文化的中心。在哲学理论从自然派演变到苏格拉底学说的过程中,哲学课题的性质也发生了改变。此时产生的 “诡辩学派” ,是苏格拉底时代雅典的主流学派。

自然派的哲学家关切的主题是自然世界的本质,这使得他们在科学史上占了很重要的一席之地。而雅典的哲学家的兴趣主要在 个人本身与每个人在社会的地位 。

诡辩学家与自然派哲学家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都批评传统的神话。但诡辩学家不屑于从事在他们眼中了无益处的哲学性思考。他们的看法是: 虽然哲学问题或许有答案,但人类永远不可能揭开大自然及宇宙之谜 。在哲学上,类似这样的看法被称为“ 怀疑论 ”。

诡辩学家认为, 我们虽然无法知道所有自然之谜的答案,却可以肯定人类必须学习如何共同生活 。因此,他们宁愿关心个人在社会中的地位的问题。

诡辩学家 普罗塔哥拉斯 曾说过:“ 人是衡量一切的尺度 。”他的意思是:一件事情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完全要看它与人类的需求有何关系而定。

诡辩学家播下了雅典城邦内社会批评的种子,他们宣称, 世间没有绝对的是非标准 。

然而, 苏格拉底 则试图证明此类的规范事实上不容置疑,而且是放诸四海皆准的。

罗马哲学家 西塞罗 这样评价苏格拉底:“ 将哲学从天上召唤下来,使它在各地落脚生根,并进入各个家庭,还迫使它审视生命、伦理与善恶 ”。

所谓哲学家,就是那些领悟到自己有很多事情并不知道,并因此而感到苦恼的人。最聪明的是明白自己无知的人。苏格拉底也说:“ 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我一无所知 。”

苏格拉底认为人类必须为自己的知识奠定巩固的基础,他相信这个基础就是人的理性。由于他对人的理性具有不可动摇的信念,因此他显然是一个 理性主义者 。

苏格拉底认为他的工作就是帮助人们“生出”正确的思想,因为真正的知识来自内心,而不是得自别人的传授。同时, 唯有出自内心的知识,才能使人拥有真正的智慧 。说得更明白些:生小孩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同样的,每一个人只要运用本身的常识,就可以领悟哲学的真理。所谓运用本身的常识就是搜寻自己的内心,运用内心的智慧。

“知善者必能行善。”苏格拉底认为,人们之所以犯错,是因为人们不知道何者是对的。这是人何以必须不断学习的原因。他相信辨别是非的能力就存在于人的理性中,而不存在于社会中。

同时,苏格拉底也认为,人如果违反自己的理性就不会快乐。而那些知道如何找到快乐的人就会遵照自己的理性行事。

苏格拉底式的思辨方法:

(1)取一种为世所认的常识论断

(2)想象一下这一论断可能是错的,尽管说这话的人充满自信。寻找这一论断可能不对的情境。

(3)如果对以上问题找到例外情况,那么原来的定义就是错的,或者至少不准确。

(4)最初的论断必须考虑到以上例外并将之精确细腻地表达。

(5)如果随后又找到了对以上修正过的论断来说的例外,那么整个过程再重复一遍。真理——就迄今为止人类可以企及的而言——寓于一项看来驳不倒的论断。 追求真理,就是发现我们原来差不多认定为是的其实为非 。

(6)不论阿里斯托芬如何加以歪曲, 思考的产物总是优于直觉的产物 。

意见虽然正确,但不知道如何理性地回应反对的意见,苏格拉底称之为“ 原始意见 ”,以别于“ 知识 ”——那就是不但知道一种看法之所以为真,而且还知道另一种看法之所以为伪。“原始意见”比“知识”逊一筹。 “原始意见”更多的来自于直觉,而“知识”则以理智和反诘的论据为支撑。

苏格拉底的思辨法向我们提供了一种获致结论的途径,这样达成的意见可以经得起狂风暴雨而信心不动摇。

一项论断是否正确,不取决于它是否是大多数人的主张,或长期为重要人物所信仰。 只有不能被合乎理性地驳倒的论断才是正确的。不能证伪的论断才是真理。 如果能够被合乎理性地驳倒,能够被证伪,那么不论有多少人相信,不论相信它的人多伟大,这种论断也是错的,我们应该怀疑它。

我们应该关心的不是反对我们的人数,而是他们反对的理由有多充分。我们对他们的反对意见给予多少重视,应取决于他们论证方法是否健全。虽然,我们常把经过深思熟虑的诚实的批评者与出于愤世和妒忌的反对意见相提并论。

真正的尊严不是来自多数人的意志,而是来自正当的说理。 这听起来像精英主义,的确如此。并不是每个人的话都值得听。不过苏格拉底的精英主义决无丝毫势利和偏见。他也许对涉及的观点区别对待,但这种区别的考虑决不是基于阶级和财富,也不是基于军功或国籍,而是基于理性——他强调, 理性是人人都能获得的功能 。

批评的价值取决于批评者的思想程序,而不是人数的多少或是他们所在的阶层。

苏格拉底自然也会承认我们有时可能是错的,我们的观点可以怀疑,但是他会提出一项至关重要的细节来改变我们对真理与不受世人喜爱之间的关系的认识: 我们的思想和生活方式的错误决不能简单地以遭到反对来证明 。

宁愿失欢于众,获罪于邦,而决不折腰。苏格拉底决不因别人指责而收回自己的思想。而且,他的自信不仅是出于一时冲动或者匹夫之勇,而是来自更深层次的、根植于哲学的源泉。哲学给苏格拉底以坚定的信仰,使他面对千夫所指能够保持合乎理性的而不是歇斯底里的自信。

一种坏思想以权威的方式提出来,往往可以在一段时期内具备好思想的分量,尽管并没有证据说明它是如何产生的。而我们只注意结论,就会养成尊重错了人的习惯。所以苏格拉底敦促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他们得出结论的逻辑上。即使我们逃避不了遭遇反对的后果,我们至少可以免去自以为非的那种软弱感。

这种思想的独立性给我们以启迪和激励。它向我展示了一种力量,可以抗衡在行动和思想上曲意迎俗的习性。在苏格拉底的生死之间包含着一种召唤,唤起人聪慧的怀疑精神。

哲学家向我们指出一条路,可以摆脱两种强有力的错觉:应该永远听从舆论,或是决不听从舆论。虽然我们不能从苏格拉底那里学到如何逃避死刑,但是如何在不合逻辑的反对面前维持信心和清醒的立场,他应该是我们至高无上的榜样。

但是苏格拉底之死也可能使我们有被误导的危险。它可能使我们形成一种自我欣赏的信念,在被多数人憎恨与正确之间建立必然的联系。 认为与世不合就是真理的同义词与认为与世不合是错误的同义词一样幼稚。一种思想或行动是否有价值不取决于它广受赞同或广受攻击,而取决于它是否合乎逻辑规则。

社会生活充满了别人对我们的看法和我们的实情之间的差距。我们谨慎会被指责为愚蠢,我们腼腆会被认为骄傲,我们愿与人同,却被认为谄媚。我们竭力要澄清误解,但是我们口干舌燥,词不达意。我们的死敌占据了有权摆布我们的位置,他们向别人谴责我们。在导致这位无辜哲学家的冤案的仇恨中,我们听出了自己所受到的伤害的回响,是那些不能够或不愿意公平对待我们的人加于我们的伤害。

如果我们做不到这样的泰然自若,如果我们听了几句对我们的性格或业绩的严厉批评就忍不住掉眼泪,那可能是因为我们相信自己正确的能力主要是由他人的赞许构成的。我们对于不受世人喜爱很在意,不仅是出于实用的理由——例如生存或升迁,更重要的是世人的嘲弄似乎是一种信号,毫不含糊地表明我们已误入歧途。

也许,阻止我们对现状怀疑的不仅仅是他人的敌意。 我们自己内心的想法可能同样强有力地扼杀我们怀疑的意志 。

需以此为戒。

以上为苏格拉底哲学理论的简要汇总摘要。

P.S: 最近两日的精神状态极其不好,我在日记中这样写下:

“夜晚,我沉浸在无边的空虚中无法自拔;白昼,我囚困在闭塞的空间里徒自惊惶。”

无有来由的荒谬感,无处可寻的归属感,无处安放的失落感,席卷着我。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出路用来宣泄。无路可退,退无可退,只好读书。

“ 你一旦开始阅读,也就永远自由。 ”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如是说。只有在读书时,我才能获得短暂又无上的权威。白纸黑文的字里行间,我才能做自己的王。

自修笔记的开篇第一文,我写的就是 《我怎样读哲学》 ,却并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读哲学,范围放得再大一点,这个问题可以是,我为什么非要读书。

答案,套用一句戏谑的句式,就是:“ 于我而言,没有什么烦忧是不能用一小时读书来化解的,如果有,那就两小时。 ”你看,多会自欺欺人。

但严肃地讲,一定意义上,不是我找到了哲学,而是哲学选择了我。

冥冥之中,我一直觉得自己与“哲学”这门学问有缘(虽然西方哲学可能并不讲“缘”)。尤其是在最近,当我开始系统梳理西方哲学史的时候,我愈发有这种感觉。与其说是感觉,更像是一种回应。一种长久以来自身苦苦思辨终于貌似可以隐约找到答案的回应;一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相见恨晚的回应。

我为什么要读哲学? 从字面上讲,哲学就是对智慧的爱。哲学就是努力思索生命,思索我们已经学到的东西,思索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哲学追求更广阔的背景,渴望一种使得我们理解自己生命以及广阔世界的认知。它对价值重要性的坚持,是对完全陷于生活琐事而仅仅随波逐流的拒斥。

在 《哲学的慰藉》 中文版的序言中,周国平大略如是写到:“哲学更像是智慧......智慧调整的是我们看世界和人生的总体眼光......总体眼光的调整必然会带来心态的调整,在此意义上,则可以说哲学是一种最深刻的慰藉。”

慰藉,没错,就是慰藉,是哲学此刻能带给我的最大且唯一的价值。

2015.12.18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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