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和《重庆森林》先后问世,两部片子海外卖了千万美元版权费。

王家卫的电影事业在继《阿飞正传》后迎来又一春天,名与利双收,香港电影人也都在为他庆贺。

唯有,王晶憋着一肚子水。

年底,王晶推出了《珠宝光宝气》恶搞王家卫。

《重庆森林》成了《重庆呻吟》...

《东邪西毒》成了《东蛇西鹿》...

为什么要恶搞王家卫?

外界说,王晶是鸡肠,小心眼,嫉妒王家卫。

而王晶自己的解释是:“因为我跟王家卫太熟,我跟他根本就是很好的朋友,这点,无所谓的。”

而王家卫自己面对王晶的恶搞也一直是肯定的态度:“他(王晶)的电影简直养活了很多电影人,而且有他自己一套对电影的看法。”言语间是艺术家王家卫对商人王晶的商业属性的肯定。

于是,真的没多少年,王家卫就成了王晶,而王晶则成了王家卫,只是,他们选择的方式不同。

王家卫选择的是投资烂片,站着挣钱;

王晶选择的是自己拍烂片,跪着挣钱。

用王晶自己的话来讲:“ 我跟王家卫本质上都是商人,只是我卖商品的是俗,他卖的商品是雅。”

只是,利润的回报周期不同。

王晶是卖一部赚一部,

王家卫则是积累了10年才完成了原始积累。

早在1982年,王家卫就凭借着一部《彩云曲》踏进了香港电影圈,经过6年的默默无闻的奋斗后,

被“影坛大哥”邓关荣给看上了。

1987年,邓光荣创业成立了“影之杰公司”,首作《江湖龙虎斗》便交由他信赖的小弟王家卫担任。

电影上映后,票房大卖。

邓光荣开始逐渐对王家卫刮目相看,他问王家卫:“你觉得,一部电影的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王家卫说:“故事,是讲故事,比写故事更重要的是如何讲好一个故事,而讲好一个故事则需要情绪,好的电影的本质背后都是有着一股情绪的。”

邓光荣点点头肯定:“你以后有剧本,拿给我。”

果真,在第二年,

王家卫就把自己的《旺角卡门》的剧本交给了邓光荣,邓光荣一看剧本就答应了投资拍摄,

结果《旺角卡门》上映后,

在香港揽下 1153万票房,王家卫的才华展露无疑。

邓光荣也对王家卫信心大增。

1989年,王家卫又一次信心满满的把《阿飞正传》交给了大哥邓光荣,大哥一看剧本:“投了”。

4000万的公司资产,全交给了王家卫去拍片。

按照原计划《阿飞正传》是分上下两集的,但王家卫仅仅上集就花了3900万,后面的钱都是老大哥低着头去找其他的朋友们给借来的。

1990年,有着张国荣,张曼玉,刘嘉玲,刘德华,张学友的《阿飞正传》在香港隆重上映。

结果遇上了周星驰的《赌圣》和《赌侠》,一个年度冠军,一个年度亚军。

其中《赌圣》卖了4132万,《赌侠》4034万。

而王家卫的《阿飞正传》票房仅仅970万。

但,电影圈里那些老艺术家们很喜欢这部《阿飞正传》,第10届香港金像奖上,《阿飞正传》拿走了最佳导演,最佳影片在内的5项金像大奖。

第28届金马也给面子,最佳导演也颁给了王家卫。

王家卫,声名鹊起,成功跻身一线导演之列。

谁都是赢家,除了给《阿飞正传》投资4000万的老大哥邓光荣,因票房失利,一时急火攻心,

住进医院打点滴,不久后,公司也关门大吉...

反倒是王家卫继续在电影圈发光发热,并“陈定思痛”决定自己做老板,成立了泽东电影公司。

尽管市场和香港的老派演员不喜欢他,但是影评人很喜欢他,而王家卫自己也很幸运。他成立公司的时候,又搭上了香港电影末班车的“片花制度”。

卖片花,是上世纪90年代港片融资的最大特色。

制片人可以连剧本都没有,仅仅凭借着周星驰,周润发,成龙的名字,或者一个简单的演员阵容宣传海报,就能轻松拿到预支千万的卖埠费。

对于王家卫而言,讲故事是他的天赋。“卖片花”制度显然是香港电影黄金的时代赠予他的礼物。

如果不卖片花,他就骗不到投资。

王家卫曾坦然承认,当年在筹拍《重庆森林》的时候,王家卫就对“买片花”的老板说,这部戏里有林青霞,金城武,是一部大卖的警匪片。

后来拍《东邪西毒》,警匪片已经没落了。

王家卫就说,这片是王祖贤,林青霞,刘嘉玲,张曼玉,张学友,梁朝伟,张国荣在内的“群星大卡司”,夹持着金庸原著支持的武侠动作电影...

投资人一听,挥手又是几千万投资。

但显然,王家卫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效率。

他的《东邪西毒》拖期严重,投资人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于是不得不找来刘镇伟补锅,

以原班人马拍了一部恶搞剧《东成西就》....

当然,按照王家卫自己的如意算盘,本来就是打算先拍完《东邪西毒》打开市场,等到话题起来后再撑着热度推出贺岁搞笑版《东成西就》,

只是谁知道,他真的拍的太慢太慢了...

到了跟投资人的约定的上映时间了,《东邪西毒》却连20%都没完成,王家卫迫不得已调换顺序,只有找来刘镇伟先用十几天把《东成西就》拍完,先放院线去,让《东成西就》先打开市场。

果然,《东成西就》在市场上卖的很好,王家卫也给了投资人一个交代,似乎一切都在计划中。

接下来,只要等着《东邪西毒》的成功就好。

可谁能想到。1994年9月7日《东邪西毒》上映,观众对王家卫武侠类型的文艺化一面倒的恶评。

且,随着香港电影市场逐渐失去海外市场,本土电影市场逐渐被海外的大片特效电影所取代。

王家卫绝望了,他的电影梦就要碎了。

但,《重庆森林》安慰了他。

1994年,“在洛迦诺、多伦多等国际电影节上广受好评的《重庆森林》受到了评审昆汀的厚爱。

昆汀说服了自己的金主米拉麦克斯,买下了《重庆森林》在北美的发行前,王家卫也因此迅速走红,被媒体誉为“香港的昆汀·塔伦蒂诺”。

一年后,王家卫的《堕落天使》又被英国《视与听》杂志赞为“1995年度最令人兴奋的电影”,这让陷入本土票房困境的王家卫看到了新的生机。

王家卫在大多数的导演选择眼睁睁看着失去台湾在内的庞大电影市场时,王家卫注意到了国际电影节上已经运作着一种分散但强有力的发行系统。

国际电影节,可不是几个闲着没事做的有钱人,去买几部电影的版权那么简单。重要的是,被看重的电影就像是被打上一个认同的标签。

而在欧洲,文艺片早已有了成熟的市场。

因此王家卫的电影要赚钱还得去欧洲。

而等到世纪之交时,西方精英要建构中国形象的素材与依据,就更需要许多中国电影人了。

于是,刻画着内地的贾樟柯,台湾的侯孝贤和香港的王家卫的电影作品,它们共同构成了那群西方精英建构中国形象的素材与依据。

自打那以后,王家卫的电影依旧在香港始终没有超过千万票房,但是却开始在西方电影上拿奖拿到手软,梁朝伟和张国荣合作的《春光乍泄》让王家卫拿了华人第一尊戛纳最佳导演。

1999年的《花样年华》的东方色彩与怀旧情调令欧美观众如痴如醉,又是拿下了一座戛纳影帝...

可,为什么精英要选中王家卫?

因为王家卫真的很厉害。

无论是97前充斥香港银幕的“亡命漂泊”主题,1997-2007,十年间的“迷茫不安”主题,还是2007年以后的“怀旧到过去的屎都比现在的香”主题。

它们都离不开王家卫。

每一个时代的香港都离不开王家卫的表达,而他的表达和镜头语言,又总是最独特最动人的。

精英们把王家卫的电影看作是社会图鉴。

王家卫则也把精英看作是自己生意经的一部分。

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后,王家卫也开始正式做起了商人,毕竟王家卫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拍的电影赚不了钱,艺术这个领域,本来就是小众的领域,世界上只有5%的人,会关注艺术看懂艺术。

因为这个世界上95%的人都在生活,娱乐是人的先天本能,人们也并不需要一个更加精致的世界。

可你做那5%也是需要巨额成本的。

于是,王家卫戴上墨镜选择了跟王晶相反的路,通过不赚钱的电影引流,给自己塑造口碑,凡是自己拍的电影基本上都是在电影上青史留名的。

并一举签下了梁朝伟、张曼玉、张震,巩俐等超一线艺人,还有曾经拍过国民热剧《太阳的后裔》的韩国超一线女演员宋慧乔,发展经纪业务。

可以说,一直被视为文艺片之王的“王家卫”,他并不纯粹。或许,他的“艺术”从一开始就不纯粹。

但是没钱,又怎么追求自己的理想呢?没钱去拍自己热爱的电影,那一切都成了笑谈。

亏了邓光荣的钱,王家卫是有愧的。可后来他亏的都是自己的钱,要知道,王家卫那一亏,就是弹指十年间,从1990年到2000年,王家卫用了10年才写下了自己在世界影史地位上的璀璨一页。

而他支撑着他这10年的时候又是什么呢?

卖雅的王家卫,无可厚非。

所以看清世界真相,奋起抗争的人,不是盲目的拿起武器就去对抗全世界,对抗的目的不是死亡,对抗是手段,重要的是你要如何实现你的目的。

那卖俗的王晶呢?

他实现了他的目的了吗?也实现了。

王晶拍了一辈子的商业电影,只要是能赚钱的片子就拍,只考虑商业收益不怎么考虑艺术价值,

但他赚到钱了却会投资,许鞍华拍摄艺术性强,但亏本的电影。王晶说,自己不懂王家卫,也看不懂很多文艺点,难道他是真的不懂吗?

艺术片是一个时代的印记,精英们义无反顾的,制作出无愧于时代的东西,这些东西会青史留名。

尽管只有5%的人关注,

但人们需要这5%记得我们的历史与过去。

而剩下那95%的人,终究是活在现实的生活中的,人们需要娱乐,因为生活的本质依旧是残酷的。

王晶不只是俗的,他是一个复杂,多面,丰富的。香港电影最低潮的时期,是王晶带着大家拼命拍片,拍烂片,一个人养活了香港上千电影人。

就像金像奖前主席文隽说:

“无论你喜不喜欢王晶或者王晶的电影,你都不能否定,在过去香港电影业最蓬勃的三十年间,王晶和他的电影,就是某种代表香港的标记,谈香港电影的话,怎能没有人他?”

如果你要选择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个?

你会选谁呢?

我想大多数人会选择成为王家卫,

可王家卫这样的人终究只有5%能做到,而95%想成王家卫的人,最后都变成了王晶。为了家庭,为了生活,为了孩子,继续生活着。

在贫瘠的时代里,诗人何为?

大概高歌艳舞,隔江犹唱后庭花。

参考文献:

十年磨一劍,王家衛讓觀眾學會等待

光影裏的浪花──香港電影脈絡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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