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赣拍的电影如诗如梦,像是塔可夫斯基意志的继承人,也像是一名诗人导演”,在片中,不乏看到毕赣写的诗,且诗作很有深度,时常探讨宇宙、生命、哲学,有着极高的文学水平,如《秘密金鱼》中的诗句,诗写得很美,一开始说雨给梦冲凉”,将这首诗的诗意提升了上来,从窗户研究风引入主题,说到信,是寄给羊水的,羊水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生命的孕育,把这封信写给羊水,就像是在为生命致敬一样,也像是写给自己的孩子,信里提到的,宇宙的灰即是地球,这种关于人类之渺小。

如何评价毕赣的《秘密金鱼》

一分半钟却蕴藏无限,令人惊叹。
毕赣浓烈的个人风格再次展露无遗,整个广告其实是展现了生命孕育的过程,也是毕赣写给初生儿子的情诗,借此展现了“平凡的奇迹”这个主题。
这类藏头诗一般的电影,解开了那些秘密才会令人激动不已,而我也只能以自己的理解去解读一二,每个人心里肯定有不一样的评价,也许我能抛砖引玉,给一头雾水的朋友一些启发。
开场“小卫卫”倒吊着,正像是未出生的胎儿在羊水中的状态,而第一个镜头,更像是在梦境里,水枪在脸上喷水只是梦中的状态,而实际上只是下了雨,随着雷声的轰鸣,小卫卫从梦中醒来,这从旁白诗的第一句“雨给梦冲凉”可以了解到。
随后是敲乒乓球,这样一支短小精悍的广告,每一个细节的处理一定是有原因的,比如敲乒乓球,为什么不是八下,为什么不是十二下,而是十下,因为孕育的过程叫做“十月怀胎”,而父母这十个月的心情都是“忐忑”,每一下都小心地“怕乒乓球掉落”。

《地球最后的夜晚》,可以不懂,但必须体验。(深文)

2018,12,31日晚.

糟糕了,趁着寒风走了好远才来看这场电影,现在却发现近视的我没带眼睛,电影的字幕好像被打了高斯模糊,人物脸庞好像用了水雾滤镜。

影片开始了七八分钟,我的思绪踯躅了一会。拿着啤酒跑到了第一排的空位,这时后面已有观众拿起手机以解沉闷,我猜想也有几对情侣趁着黑色亲吻,抚摸。因为这是2018年的最后一天,人们习惯陪伴跨年寻找仪式感。

在说电影之前,我需要说说毕赣。他写诗,是一个现代诗人,而我觉得他的电影其实也是一首现代诗。

我记得网上一直流传着一段网红诗句,相信很多人都知道。但许多人不知道它的作者是毕赣。

“ 许多夜晚重叠,悄然形成黑暗玫瑰吸收光芒,大地按捺倾向,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

毕赣的其他诗歌,欣赏一下。

一.

“ 没有了音乐就退化耳朵
没有了戒律就灭掉烛火
像回到误解照相术的年代
你摄取我的灵魂
没有了剃刀就封锁语言
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二.
“山
是山的影子

懒得进化
夏天
人的酶很固执
灵魂的酶像荷花”

“今天的太阳

像瘫痪的卡车

沉重地运走整个下午

白醋春梦野柚子

把回忆揣进手掌的血管里

手电的光透过掌背

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这里只是选了三首。

我不知道你在读这些诗的时候时什么感受?

天性让你的理智在读东西时候都渴望捕捉它的逻辑,理清楚它们在讲什么。但是,这些诗歌以及很多现在的现代诗,读完了虽然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击力或美感,但另一方面,可能你就是不知道它们到底在讲什么。

一个故事?一种哲理?还是一种斗折蛇行的情感?

读者可能真的弄不清楚这些。这好似一个一个的意想的重叠与跳跃,哪有什么逻辑性?

同理可得,观众也这样。 因为毕赣的电影就是诗 。

那你可能会问,既然读诗,很难捕捉它们之间的逻辑,搞不清楚它们到底在讲的什么,说的什么。但为什么会有那种莫名的美感?

这里我想搬入一个词“同理心”。人对人不仅会有同理心。而且对物也是如此。

我们天生就对某些事情抱有某些情感。绝大数人看到蛇、蝎子会感觉到惊悚害怕,男生看到乳房就会觉得温暖与亲近,再比如人与很多动物天生就喜欢柔软与抚摸等等。以上所提的是我们刻画在我们基因里的固定情感认知。还有很多事物印象是在逐步成长过程中建立的,因为玩耍,因为经历,我们会亲近自然,喜欢鲜花,小狗等等,当然我们也会蛆就会觉得恶心,看到脓疮也会渗人,看到那些粗鄙的人也会觉得要避而远之。

也就是,我们的情感是与外面的物体相连接的。外界的实体可以激起我们的情绪反应,那可反证,我们也可以把我的情绪具象化,比如我们写作文惯用的比喻拟人手法。我爱你,我不会直接说我爱你,我会说“开门郞不至,出门采红莲”,我想你我也不会直接说我想你,而会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红莲,骰子都是情绪的借景抒情物。
所以在我们心中有一家钢琴,各种意想若代表的情绪就是一个琴键。当你说“凌霄花”“夜莺”“险峰”这样东西的时候,我们的心中就会弹起关于它的情感。
最经典不过“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而现代诗歌也是这样,各种具象化的意像就像一直钢琴家,弹奏一段音乐。潮湿的石头”“抱着盒子的姑娘”等等,导致了“悲伤”“忧郁”“小幸运”等等各种情绪在你心里逐级跳动,就像一种关于情绪的音符,do、re、mi、fa、sol、do~ mi..... 意像的跳跃让情绪搏动,感受就脱然而出。

其实就跟老师让我们评析古诗的修辞手法一样,只不过现代诗更不讲究前后顺接的逻辑性。

现在回到毕赣的电影《路边野餐》与《地球最后的夜晚》,很多人都说看不懂。主要因为我们的习惯认为电影就是要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哲理,或者一段沉重婉转的情感。我们总拿试着去理解它。但是如果我们抛弃这种看法,不要尝试着去理解它。
完全让电影的意像敲动我们心中的钢琴,让他弹奏一段独特的体验。这时候你就会体会到接连不断的意想带给你的体验。

如同欣赏一段纯音乐一样。不要把理性代入到音乐中,也不要去寻找固有的逻辑,只是体验。

这是我眼里毕赣的电影的魅力之处。很多人说看完毕赣的电影,明明不知道讲的啥,但还是会有不明觉厉的感觉。这就是因为电影给你营造了一种氛围,它给予观众了一种特殊的情感体验。

光是明白这一点还不行,一个导演一个创作者还必须知道如何把一个接一个的意像链接起来,放在一个地方,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而毕赣用了一种极度巧妙且特殊的镜头完美地把它们表现了出来。

首先,毕赣用了很多第一视角画面。这种画面年轻人肯定很熟悉!因为电影用的就是吃鸡等第一系列游戏的第一视角画面 ,一个要去哪,要怎么样,要做些什么事情。 在加上前面2D的平叙,突然切换到3D的梦境, 观众好像觉得你就是在跟着个人走,跟着这个人去体验一些事情,一场梦境。
再者,就是电影饱受争议的长镜头。李诞说:“这部电影好像在拍的时候开了机就忘记关掉了”,确实这这样,《路边野餐》用了45分钟的长镜头,而《地球最后的夜晚》更过分,用了六十分的长镜头。 换句话,也就是你跟在一个人屁股后面整整走了一个钟头 。这种表现是方式是电影前所未有的。但是毕赣导演下的长镜头不是一成不变的死画面,而是一直在讲述,反而形成了一种 重章叠沓 的感觉。

电影的长镜头总是跟着一个人再走,但是走着走着人物主体突然拐进去了一个小屋子或者别的小路,但这个镜头还在走,镜头里面路过了打桌球的青年,飘过了台阶,又遇见了一头驮着一袋苹果的马,但又突然在下个转角处,主人公又正好出现,正好接住,继续往前走。这种长镜头带给人们是无可匹敌的真实感。好像一首歌的副歌唱完,但音乐没停,在某个节拍又响起人声,继续演唱,如此完整和谐。

看他的电影我会想起小说《情人》里面的描写手法。

简在中国男人的屋子里与他度过了17岁的初夜,屋内生殖器的声音,女人的呻吟,床的晃动,床边的窗户,窗户外的街道,大街上中国菜的味道,吃饭的嘈杂的人声,远处的大海...笔触由近到远,再由外面的一切回到这一张床。 中间好像没有隔断,好像他们都是一体的,绵延不断的和谐。
第一人称视角+3D景深体验+永不停止的巨长镜头=如梦境般真实的体验。所以看毕赣的电影,你应该带着全然的体验过去。

以上是梳理的个人的关于电影的看法。
总体来说,就是如诗般的意想与独特的观影体验。但是很多观众为了寻电影的逻辑与意义而忽视了这些,觉得作者实在是无病呻吟,娇柔做作 。
接着,你说你这个电影是毫无逻辑的吗?这肯定的是错误。
毕赣在十三邀的时候说:“我拍电影,我不会把它直接表达出来,我会用一种比喻的形式表达出来。你看不懂也罢。我拍电影也不是为了让你看的。”
从这句话,我们就可以知道为什么毕赣电影充满了玄虚与意像。

你看他的电影,首先得知道他是一位诗人。
你看他的电影,首先你得喜欢读诗。

一个诗人在写诗的时候时全然没有逻辑的吗?肯定不是。

有一个例子。有一个老师对一个学生说,你想写诗吗?

学生说想。老师说:“好,那你现在闭上你眼睛。看看你的脑袋会想什么”。

“我想到了大树,草地,我的爸爸”

老师说:“不要停接着想”

“小时候追着跑的钢圈,摔倒的伤口,还有一直黄色的狗...”

“好,睁开眼睛,现在把它们运用文字描写出来,再加以一些韵律与节奏,就成诗了。”

心中这些画面的跳跃也暗含着一种感性链接关系。它可能源自个人记忆 ,心理症结或者别的因素。
那些看不懂的诗歌其实也是有逻辑的,只不过这种逻辑可能只有作者或者少数人知道。
说实话,毕赣想要表达可能根本没有什么深沉地哲理或者一个令人惊掉下巴的故事,他要表达或许仅仅是他的某种情绪,他的残缺的家庭梦影,或者是他压抑在心底的某种渴望与重建。
毕赣利用诗的工具与摄像机的镜头把这种梦境与迷思具象化了。
电影中处处都是意像的重叠与梦的混乱。

万绮雯和罗紘武之间野柚子的赌约,房间旁漏水的也柚子树,那个歌厅的名字也叫野柚子。万绮雯给左宏元的人叫老A,后来他被左宏元杀掉。“白猫”的尸体在矿洞被发现,现场遗落了一张黑桃A的扑克牌。万绮雯告诉罗宏武怀孕时罗紘无说他可以教孩子打乒乓球,后来在那个山洞中那个带着鬼面具的孩子却要求和他打乒乓球.. ..
这些野柚子,黑桃A,白猫,绿皮书,乒乓球等等...这些意像后面其实就是一个人的对过去的纠结与遗梦。

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详细给我们阐述了人是怎样过通过梦去处理自己压抑的情思或者未满足的缺陷。在他的各种临床案例给我展示梦的复杂与神秘性,一个女生经常梦见蛇可能证明着她对阴茎的某些情感,从高处坠落的梦可能暗含着着现实中的抛弃,梦里的马可能象征你的母亲...... 本我一直在被超我压抑着,那些原始冲动、情思、欲望沉浸在我们深不见底的心海,因为他们害怕道德标准、世俗眼光的审判的猎枪。只有在梦中,它们才敢把自己精心伪装起来,骗过城墙门禁的检查,出来透口气,跳一支舞,然后在天亮人醒之前赶紧继续躲避起来。

这样你就可以带这一种重新的眼光去审视毕赣的电影中的意像了 。它关于梦,关于诗,关于艺术的具象化,关于最深层的压抑与人性...

梦,是个太神奇的东西了。

科学已经证明梦与人压抑的欲望,与白天的学习记忆,与脑电波的摩擦放电有关。但我们对梦的认知只是冰山一角。还有一些是未被证实的。

当我们深度睡眠的时候,我的脑波是在5Hz以下,而有一些科学家认为睡眠可以与地球磁场发生共振,也就是当深度睡眠的时候,人与某些东西是不是就统一了呢?爱因斯坦证明时间空间的不存在。多数人都知道梦会把时间与空间扭曲。

在毕赣的电影中关于时间扭曲的象征物随处可见,《路边野餐》里面的火车,《地球最后的夜晚》中的表。

梦里与过去与未来,现在还是一个谜 。
荣格的关于梦的集体无意识中阿尼玛、阿尼姆斯、莎乐美印象是否真的存在?
影片《地球最后夜晚》中男主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母亲就职的歌厅后,紧接着就是问出“她多少岁”此时,在电影的画面里,我们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母亲,哪个是情人,可能她们是同一个人,也可能是俄狄浦斯情节的表现。

这不就是典型的最心底潜抑在梦中的表达。

而你要知道毕赣导演从小父母离异。而电影拍摄的所有地点也是毕赣的老家,凯里。(这里并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

回到电影,罗紘武拿着武器在问清楚那个类似母亲形象的女人要私奔的原因后,他释然了,然后用枪逼迫着那个男人带走母亲。这其实是罗紘武的一种自我解释。母亲说:“我吃了太多苦,而他那里的蜂蜜很甜”。 因为母亲抛弃了他,他一直从小抑郁于心,好了,现在知道母亲要走的原因了。所以我不再恨她,我也不再对自己疑惑了。

心理医生在治疗一些在某些方面有心理阴影的病人的时候,会采用催眠手法。病人可能因为小时候的一次不好的经历而有一些不正常恐惧。当他们被催眠后,催眠师让他们回忆最初的那次经历,而这些经历在现实生活中是被病人一直压抑着的,比如一个孩子可能因为母亲的某次抛弃而缺乏安全感,后来经过大面积移情而渗透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催眠中,医生引导病人回到那个根源,会重塑或者转移那段经历,播下爱的种子,从根底上修正认知。
影片中这个片段其实和上述的那个催眠原理一样。从认知上,尽管真相可能不是这样,但是这样就是可以把自己从无期徒役中解放出来。
影片中到处相互联系的意像是这些矛盾 间接表达 或者 自我化解 。
当罗紘武要离开那个小男孩时,他问:“门不关,不怕有人偷东西吗?”少年答“除了你谁还会来?” 这个打乒乓球的少年是主人公那个被打掉的孩子的自我解离。
但扒去层层喻体与掩饰之后,这个电影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深刻的东西。

他只是一个人的故事。毕赣只是把一个平常个人的压抑下的梦境展示了出来,它是架构在时空的扭曲与永恒之上人的情感的轮回与裂变。

我想起来张爱玲《金锁记》中的一句话: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毕赣把压抑的梦出来,因为梦境善于伪装,所以电影也很难懂。
如果能弄清楚情节之间、意像之间的关系,那就明白电影的表述了。但是这些东西太隐匿了,太个人化了,大多数人都发觉不到。
不过,如果不懂也没关系,那就安安静静带着朦胧的理解地去体验它吧。那些不懂的意像也会在你心中的钢琴上弹奏出独特的体验。
最后,把毕赣的一句话作为结尾。
“我的电影就像一场大雨,但你们不要带伞”

《路边野餐》——诗化的意像与多重主题表达

2015年在瑞士洛迦诺国际电影节上,年仅26岁的贵州青年导演毕赣凭借电影《路边野餐》一举拿下当代电影人单元最佳新导演银豹奖、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名奖,此后,《路边野餐》在国内金马奖,国外各大电影节上均有获奖。这一部耗资不超过100万的低成本电影为何能获得法国、台湾、大陆等多个地区的电影人的关注,为何口碑一直高居不下。被称为“中国第二个贾樟柯”的毕赣到底导演了一部怎样的作品?本文将从故事讲诉方法、意像的运用和多重主题的表达三个方面赏析电影《路边野餐》。

陈升早年混迹黑道,曾为了帮老大哥讨回儿子被杀害的血债而走上犯罪的道路,在监狱里待了九年。身体多病的妻子在其出狱前一年病逝,年迈的母亲也去世。弟弟老歪因为母亲遗留的财产问题与陈升产生分歧,从酒鬼口中得知侄儿卫卫被老歪“卖掉”,加之诊所的老医生托陈升将信物带给多年未见的情人,陈升踏上了去镇远的梦幻旅途。

《路边野餐》从表面来看,讲述的就是一个寻找的故事,从故事设定的空间变换以及主角愿望达成必将经历的方式来看,主体剧情偏向于一部“公路电影”。
前妻:陈升的前妻张夕早在陈升出狱前已经病故,整个影片有三次关于前妻的镜头回切,第一次是老医生提到自己的爱人的时候,第二次是陈升与老医生在楼顶上讲述自己所做的梦境时,第三次则是在荡麦的梦境里与神似张夕的理发厅老板分别之后。前两个镜头中的妻子都没有正脸显露,最后一个镜头显露出了张夕的正脸——和理发厅老板一模一样,三次时间蒙太奇的递进式运用最后隐喻出陈升在荡麦的梦境之中完成了对前妻的找寻。

母亲:整个影片中关于母亲的意像则是出现在凯里诊所陈升梦里的一双蓝色布鞋,影片中的主人翁第一次做梦就是梦见了这一双母亲的蓝鞋和芦笙的声音。而在荡麦的旅程结束之后再一个关于蓝色布鞋的镜头回切则暗示着陈升对于完善记忆中母亲这一形象的夙愿进一步达成。

花和尚:在台球馆里,陈升因为母亲墓碑以及卫卫的事情与老歪发生争执,镜头补充了早年陈升为老大哥“花和尚”办事的画面,这里的蒙太奇运用则是交代了必要的人物关系,为后面的镇远之行做了铺垫。

《路边野餐》可分为三个大的场景在转换:凯里——荡麦——镇远。又分别照应着主人公的三种心境:过去心不可得的忧愁和顿郁、现在心不可得的怅然若失和愤懑不平、未来心不可得的平静与舍得。整个故事的前半段发生在凯里,这时候的陈升迷茫且忧郁,诊所的老医生托付、母亲的遗愿、回忆中的妻子、不成器的弟弟老歪、被花和尚带走的卫卫,都把陈升往着一个方向在推——镇远。

长镜头的运用如陈升骑着摩托行驶在盘山公路,以及出狱后驾驶着汽车行驶在盘山公路,前者是导演致敬侯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中主人公骑摩托车的长镜头,主观性的表达。后者则是通过汽车内的聊天以及广播交代了妻子、母亲、以及野人的相关故事背景。而最关键的则是荡麦部分的长镜头运用,将原本线性的时空割裂,通过长镜头还原出陈升梦里的世界。这一部分的人物如成年的卫卫、洋洋、理发厅老板娘看似丧失了原本以陈升为主体的故事讲述视角,实则是通过不同人物的活动轨迹完整构建出了一个“荡麦世界”,同时也完成了对陈升这一主体的重构。

不同于《鸟人》的长镜头技巧性运用,《路边野餐》中荡麦这一部分40多分钟的长镜头以纪实性的手法展现的却是虚构的梦境,不可思议的将时间与空间进行了重叠,梦境与现实相互统一,构建了一个独属于陈升的“荡麦空间”。

钟表:钟表象征着时间,卫卫刻在墙上的大钟原本是停止的时间,却在光影的流动下分针在正向走动,隐喻了陈升正在凯里慢慢消逝的时间;在荡麦,成年的卫卫手上画着的手表是暂停的时间,这里的画在手上不会动的时间象征着“荡麦空间”里边的时间;在镇远,花和尚的车窗上倒映的钟表时间正缓缓逆行以及结尾处相驶而过的火车上粉笔刻画的钟表时间正在逆向行走都象征着陈升的自我找寻还未结束,分不清“这是世界是我的一个记忆,还是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浮想”的他仍然在记忆与梦境中迷失。
火车:火车这个意像是个很好的处理时间的转场,花和尚将卫卫带走时,墙上火车自左往右驶过;陈升从凯里出发去镇远的路上,火车朝镜头正向驶来;结尾处陈升所座的火车从右往左驶去。这既是一种时间的连贯性,但也透露出一丝这次“去镇远的旅途”所见所闻的“荒诞性”。

诗歌:总览全片,共出现了八次诗歌。诗歌在《路边野餐》中既是一个静态意像,也是一个必要的动态情节,例如“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是对陈升九年牢狱之行的照应。诗歌在整个影片中的分量不可谓不大,铺垫故事情节、联系人物关系都有着诗歌的影子。不同于杨超导演《长江图》中明显的诗歌神秘化特征,毕赣在影片中的诗歌运用更偏向于塔可夫斯基《潜行者》——诗歌是联系人物命运的一条若隐若现的纽带。

海豚与手电筒:陈升在荡麦见到的理发厅老板显然是梦境中陈升对前妻印象的一个潜意识化身。

陈升对前妻张夕的遗憾以及作为一个爱人长达九年乃至一辈子的情感缺失,让陈升对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理发厅老板”一见如故,他于是跟她讲了一个故事:我有一个朋友的妻子在朋友出狱的前一年去世了,那之前他们每一年都用信件来往,交换着彼此的喜乐。妻子最后的一封信里说她想去看一看大海,理发厅老板娘说:我也想去看大海,大海里有海豚,你见过海豚吗?它们长什么样子?陈升没有说话,他问她找来手电筒,然后抓住“张夕”的手打开手电筒的光亮,这时候屋外的乐队正在演奏着李泰祥的《告别》。

手电筒和海豚是欲望的表达,海豚象征着爱情,手电筒象征的则是男性的生殖器,穿过“命运布光的手”。

老歪、酒鬼和狗:老歪是陈升不成器的弟弟,混迹黑社会;作为卫卫的父亲,缺乏对卫卫的照顾;对陈升的憎恨和母亲遗产分配感到不公。酒鬼作为一个疯癫的人,游离在社会体系之外,酒鬼的狗就像是酒鬼的一个影子在凯里四处游荡。老歪、酒鬼和狗既是故事情节当中的人物,也是独立的于表面情节的意像,他们都是陈升内心人格的外化。一个是游离在过去的陈升人格、一个是作为罪犯的陈升正在受刑的人格。

野人:野人几乎是贯穿《路边野餐》始终的一个意像,电视广播里的野人消息、酒鬼口中含糊不清的野人说辞、卫卫害怕的野人、成年卫卫如何抵御野人的方法,都提到了野人,但“野人”这一意像在整个的故事串联中所起到的作用并不大,看似可有可无。但作为一个神秘的元素独立于整个故事框架之外,在“荡麦空间”中,造梦者通过成年卫卫的讲述,野人的可怕和神秘化揭开,将这一神秘元素处理为一个情绪的结束点。

寻找与告别

在我看来,《路边野餐》的母题是“寻找”与“告别”,陈升的梦境将寻找和告别的对象都一一做出了回答:他寻找的卫卫已经长大成人,告别了过去的幼小,但却保留着孩子气和懦弱;内心潜意识里找寻的前妻与理发厅老板娘重叠,告别时陈升又将磁带留给了老板娘;在梦境里第一次遇见老板娘的时候,陈升下意识的穿上了老医生托付的信物——花衬衫,这是代表着老医生对爱情的找寻,梦境中送给老板娘的旧磁带既是陈升对自己爱情的告别,也预示了老医生的告别,结局处吹芦笙的林爱人已去世的消息正好照应着这个告别。经历过这一场看似荒诞却又合理的梦境之后,陈升完成了一次对自我的找寻。于是他告别过去,坐船到了镇远,看到了真实的年幼的卫卫,看到了初生的牛犊就像是卫卫,也像是自己。在完成了这一阶段的夙愿之后,陈升踏上归途的列车,恍惚中渐渐入睡,在不断地寻找与告别之中又迷失了自我。

死亡是时间的一粒沙

“病人好了,也还是会得病。我们这些医生忙来忙去的也没什么用”,老医生一语中的,将生命的本质看透。《路边野餐》开篇《金刚经》“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也是一个本质的表达。在片子的最后,通过歌声《告别》再次传达出“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路边野餐》通过讲述主角陈升一个命运个体的生命感受映射出整个人类全体的生命表达——“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不失为《路边野餐》给我们观众给出的答案范例。

有人说,毕赣是中国第二个贾樟柯。但不同于贾樟柯电影叙事的北方地域特征,毕赣是中国南方出身的导演——潮湿阴冷的南方气候、黔东南的苗族文化和方言特色、城市的变迁与乡村文化足迹的残留对《路边野餐》整体剧情的诗意化的表达影响极大。

受佛教文化影响以及塔可夫斯基电影美学的熏陶,加之对侯孝贤等电影大师的影视制作技巧的运用,成长于贵州黔东南偏远地区、本科毕业于山西传媒学院编导专业的毕赣拥有着自己的一套电影话语体系。

但《路边野餐》虽然有着许多可圈可点之处,但还是有许多的不足,镜头的穿帮,镜头叙事的熟练度、超现实主义的把握、长镜头的场面调度等等都还稍显不足,这也是毕赣导演功力的欠缺,希望能看到毕赣在未来的影片创作中更多的突破和创新。

大众对《路边野餐》的评价是什么?

《路边野餐》发生在导演的故乡、潮湿神秘的贵州黔东南,按照人物的时间线和电影的故事线其实我能给出两个版本的情节,不过这里糅在一块说,抱歉要严重剧透了。主人公陈升是个曾经混过黑社会的乡镇医生。大哥“花和尚”的儿子因为赌债被人砍手并活埋,于是他前去讨公道,并且因此坐了几年牢。出狱前他的妻子也过世了。而花和尚的儿子不断托梦给父亲,让花和尚烧手表给他,后来花和尚在镇远改做了钟表匠。陈升小时候被寄养在附近的城市,因此母亲觉得对陈升有所亏欠,帮他找了乡镇医生的位置,并在过世前将房子留给了陈升,但陈升还是没出现在母亲的葬礼。房子和送终的摩擦也令他和母亲一手养大的弟弟心生龃龉。陈升的弟弟是个单身父亲,但对儿子卫卫不怎么负责,常把他锁在家中自己出去玩。因为对母亲的复杂情绪,陈升常常来看望卫卫。收音机里说,9年前出没的野人最近又有所活动,卫卫很害怕。误以为卫卫被卖掉后(实际是花和尚听说陈升弟弟要卖儿子,就将卫卫接去镇远),陈升计划去镇远找他。诊所的同事是个老太太,她托陈升将自己的信物带给住在镇远的旧情人,于是陈升带著一张照片、一盒磁带(李泰祥和唐晓诗的《告别》)和一件衣服来到了荡麦。

在荡麦,导演开始了那段最为人称道的四十多分钟的长镜头。陈升坐上一个也叫卫卫的青年的摩托车,前去找老医生的情人——一个会唱歌的苗人。没找到人又想赶在天黑前到镇远的陈升,搭上了一只乐队的顺风车,乐队正要去另一个寨子表演,陈升说自己不会唱歌只听过儿歌,于是在车上乐队播了童谣《小茉莉》。在一个路口陈升看到刚刚搭载自己的卫卫站在塑料桶里,头上倒扣着塑料桶,于是下车帮他取下,原来是其他开摩的的年轻人想抢卫卫手里的望远镜故而捉弄他,卫卫顺手将望远镜递给了陈升。陈升帮卫卫修好了不停熄火的摩托车,让卫卫将自己送到去镇远的码头,并先跟着卫卫来到临近的一个寨子。导演对长镜头的准确设计和长镜头呈现复杂空间结构的优势在这一段展露无疑,黔西南的村寨不少依山傍水,木质房屋也沿斜坡而建,中间穿插着逶迤盘杂的小道。镜头快速从一段长台阶下移,刚才紧贴着的摩托车声也由近而远由远而近。等镜头来到台阶下的另一片空间,卫卫的摩托车刚好开到。镜头继续紧贴着二人,先去吃了碗粉,再去缝补陈升掉了纽扣的衣服。在这一段,毕赣本人还穿着汗衫打了个酱油。

给陈升补衣服的裁缝洋洋是卫卫的心上人,她很快要去凯里做导游,正在勤背导游词,“凯里位于贵州东南,最高气温xxx,最低气温xxx”。隔壁理发店的女孩来找洋洋看演出——刚才陈升搭便车的乐队晚上要在这里演出,陈升换上了老医生的花衬衫,去找理发店女孩洗头发。另一边洋洋一个人沿着台阶走到河边,边背导游词边坐着摆渡船到对岸,买了个花里胡哨的手风车后,卫卫追赶上洋洋但她爱理不理,河对岸隐约传来乐队开始演出的声音,两人又沿着吊桥走回了对岸。这里理发店的女孩正在帮陈升洗头,陈升以第三人称讲起了自己和妻子的故事。而观众会发现,理发店女孩和前半部分曾经一闪而过的陈升妻子长得一模一样。陈升、理发店女孩、卫卫和洋洋一起来看演出,乐队疑似唱了《公路之歌》后(记不清是排练还是演出时唱的),陈升走上前说自己想唱一首歌献给理发店女孩,于是磕磕绊绊地唱了刚才听来的《小茉莉》。唱完歌,卫卫告诉陈升得要走了,将刚才做的手风车送给洋洋,而陈升掏出本来要带给老医生情人的磁带,送给理发店女孩。两人坐着摩托车离开,卫卫告诉陈升,自己在与前去凯里的火车方向相反的货运列车上用粉笔画了很多时钟,两辆车相遇时,看上去时钟就在倒转。卫卫还告诉陈升,最近野人出没,让他在手肘上绑两个木棍,这样野人扑来时不会猝不及防。直到这时长镜头才结束。陈升在镇远路边的钟表车找到花和尚,花和尚说起卫卫学校的手工课要买纽扣,又让陈升不用担心,开学了就把卫卫送回凯里。陈升将一把纽扣扔进花和尚的车里,拿起望远镜远远看了卫卫一眼,然后离开了。老医生的情人已经过世,陈升将花衬衣和照片交给苗人的儿子,说磁带在路上遗失,接着回到了凯里。两列火车相遇时,陈升看到了倒流的时间。影片最后一幕是一列消失在隧道的火车。影片进行了四五十分钟,才出现了片头《路边野餐》。上述这些情节,大多并未直接出现在片中,而是透过人物对话和回忆拼凑,伏笔非常细密,不少内容我第二次看时才留意。因为画面中现实与回忆交错、加上诗歌的运用,所以真实的情节颇有些梦幻感;而发生在荡麦的颇有些魔幻感的情节(遇到叫卫卫的青年、与妻子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与9年前野人的对应),因为一镜到底的完整脉络和叙事,反而给人更真实的感觉。

片中陈升的另一重身份设定是“蹩脚诗人”,操着当地方言念出的诗歌旁白,在不少情节和画面起到间离效果和并带来超现实感,也与影像内容有些似是而非的对应。印象较深的一处诗歌旁白是,陈升怀疑弟弟把卫卫卖了,去打牌的地方找他,两人一语不合打起来,这时镜头扫过地上的一滩水,影片出现陈升念的诗歌和字幕;镜头这摊水扫过,陈升在同一处地方与人起争执,但从对话中我们知道,这是9年前陈升找砍掉花和尚儿子手臂的人算账。前半部分的时间切换全在不经意间,但导演依然通过诗歌、对话、甚至影片色调留下一些提示。又比如陈升昔日兄弟将他从看守所接出来的画面,印象中色调比之前偏暗黄。如果想要捕捉全部的情节,第一遍看《路边野餐》会非常吃力,因为观影前半段对情节没什么头绪,渐渐意识到故事梗概时又会错过一些伏笔。比如上文提到的,陈升搭乐队顺风车遇到青年卫卫,卫卫顺手递给他一副望远镜,后文陈升看小卫卫时用的正是望远镜;又如陈升扔给花和尚的纽扣,正是在洋洋处缝补后剩下的;又如陈升洗头时,习惯性背着的手(监狱待太久留下的习惯);又如青年卫卫提到自己在货车上画时钟,火车开过时不留意看很容易错过,而时间倒流的画面电影前半部分还出现过一次,那是小卫卫在自家墙壁上画的时钟,时钟中心有一颗钉子,投射在墙壁上的指针实际是钉子的倒影,所以它的移动方向也是反的;又比如理解陈升对理发店女孩的一见钟情,需要记得电影前半部分一闪而过的画面中的他的妻子的相貌。但对情节的一知半解某程度上并不影响观影。《路边野餐》兼有聪明与笨拙的气质,这种聪明指的是精巧的结构设计,包括种种伏笔、对应、信息量丰富又运用从容的长镜头(喜欢长镜头对几个空间的同时收纳,比如跟着洋洋渡河的时候我能隐约知道乐队在调音、陈升在洗头、寨子里的一切都照着自己的方式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而这种笨拙则是人的情感本能。洋洋渡河时背导演词卡壳,卫卫在河的另一边故意大声念出,洋洋带着窃窃的欢喜勉强自己不去听,上岸买手风车又赌气走开这类小儿女情态是很迷人微妙的;陈升对侄儿卫卫、对妻子(体现在理发店女孩)、包括对母亲的情感,是尤其属于一个中年男性的无所适从与笨拙热烈。野人传说的时态变化(9年前,最近)所指向的时间穿越,和梦境般的体验(亲人以改头换面的方式出现),进一步化解了直接面对情感的尴尬,也更符合写诗的乡下医生这样看似粗糙实则内心细腻的人设。正如导演说过的一句话,“电影是假的,情感是真的。”

路边野餐 l 白醋 春梦 野柚子

第一次听到《路边野餐》的片名,我便在潜意识里把它跟蔡明亮的《郊游》一样划到了“闷片组”,想起看《郊游》的时候,我睡得很香,于是这次在去电影院之前,我努力地睡了一觉。
最开始的两条故事线——贵州凯里同母异父的两兄弟(陈升和老歪)在户口,财产,儿子抚养等问题上产生冲突;陈升的诊所同事光莲得知她在镇远的久未联络的旧日爱人病重——如同两条铁轨汇合指向了同一个结果:陈升要去镇远。一方面寻找侄子(老歪的儿子卫卫),另一方面受光莲之托带几样旧物给病重爱人。这一段剧情节奏舒适,或虚或实的细节纷纷跌落,我顿时觉得来之前睡的那一觉毫无必要。

黑暗中,轰隆的火车把陈升带到了“镇远”,其实是荡麦,一个虚无的存在之地。在这里,时间如同(不知是否导演刻意为之的)边缘畸变的画面,被随意拉扯。诗歌旁白穿插其中,像往这个时空里夹入书签。值得一提的是,导演毕赣的诗非常惊艳,有一点点辛波斯卡的影子,让人忍不住多咀嚼几口:
在荡麦,陈升碰到了成年后的卫卫,以及卫卫心仪的女孩洋洋,这40分钟的观感燃爆了,摄像机镜头像是寄居在鸟的眼睛里,时而蜿蜒在山路里,时而穿梭过小巷,有时顺理成章的跟着主人公,有时跟丢了就换一个方向,那种荡啊荡的放松感让人不再想去深究剧情细节,比如洋洋说要到河对岸看演出,结果在对岸走了一圈回到家里,演出就在家门口,此岸即彼岸的感觉。如果说电影开头那一段我照例在关注情节和表演,那么荡麦这一段我则全身心“进入”影片的情绪了。像是吃一盘菜,起初我研究它的成分,摆盘,香味和卡路里,入口后则完完全全被它独特的味道抓住,不再在意它的成分(也许就是白醋春梦加野柚子的味道)。

有好几次,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回过神来,才大口喘气。

不妨说它是纪录片和艺术片的结合,全套素人演员的表演带来强烈的真实感,而一个乡村诊所医生用贵州方言缓缓读诗也不会让人感觉跳脱和突兀。导演说:“电影是一种直接的幻觉体验,我想用更高级的语言带领它,这之间有种落差,非常的过瘾,特别像幽默的东西,幽默就是落差带来的。”在影片快结束的时候,主角陈升对着一个可能是他老婆的女人讲了一个可能是他自己的故事,“男人在舞厅了认识了女人,婚后他们住在小房子里,旁边有一个大瀑布,在房间里他们只跳舞,不说话,因为说了,也听不到。”

当下不是当下,我非我,像一场梦,我想,这很过瘾。

转载//毕赣《路边野餐》现代诗


背着手

在亚热带的酒馆

门前吹风

晚了就坐下

看柔和的闪电

背着城市

亚热带季风的河岸

淹没还不醉的桥

不醉的建筑

用静默解酒

明天 阴

摄氏三到十二度

修雨刷片 带伞

在戒酒的意识里

徒然下车

走路到天晴

照旧打开

身体的衣柜

水分子穿越纤维

没有了音乐就退化耳朵

没有了戒律就灭掉烛火

像回到 误解照相术的年代

你摄取我的灵魂

没有了剃刀就封锁语言

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是山的影子



懒得进化

夏天

人的酶很固执

灵魂的酶像荷花

许多夜晚重叠

悄然形成黑暗

玫瑰吸收光芒

大地按捺清香

为了寻找你

我搬进鸟的眼睛

经常盯着路过的风

命运布光的手

为我支起了四十二架风车

源源不断的自然

宇宙来自于平衡

附近的星球来自于回声

沼泽来自于地面的失眠

褶皱来自于海

冰来自于酒

通往岁月楼层的应急灯

通往我写诗的石缝

一定有人离开了会回来

腾空的竹篮装满爱

一定有某种破碎像泥土

某个谷底像手一样摊开

今天的太阳

像瘫痪的卡车

沉重地运走 整个下午

白醋 春梦 野柚子

把回忆揣进手掌的血管里

手电的光透过掌背

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所有的转折隐藏在密集的鸟群中

天空与海洋都无法察觉

怀着美梦却可以看见

摸索颠倒的一瞬间

所有的怀念隐藏在相似的日子里

心里的蜘蛛模仿人类张灯结彩

携带乐器的游民也无法表达

这对望的方式

接近古人

接近星空

冬天是十一月 十二月

一月 二月 三月 四月

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

重逢就是一间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