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美国西雅图一家中餐馆打工的时候遇到的灵异事件,大部份的人对于西雅图这个城市的印象,大概都来自于那部知名的爱情电影:“西雅图夜未眠“,拜这部电影所赐,大家印象最深的,应该里面有句对白:“在西雅图,一年有九个月都在下雨。“

这个说法,其实不能说对,因为西雅图虽然有“雨城“之称,但是实际上它只在冬天冷的时候比较常下雨,在春天夏天时倒是还好,只不过这个城市真的是水气丰盈,就算没有下雨,有时天气阴沉了一点,在晚上就常常会起雾,而且在接近山区的地方,更是常常没事就濛濛地飘起雾来,总会让人在晚上开车时有点发毛。

当时,我除了在唸大学之外,也常常在餐厅打工端盘子,也就是在餐厅当服务生。在美国,当服务生其实是个收入相当不错的工作,美国人吃饭有给小费的习惯,一般来说,小费的行情是15%,所以如果餐厅的生意不错,一个晚上接个十来桌的话,小费也能收个上百元美金,也就是台币三千多块。以大学生能做的工作来说,算是个高收入的行业所以我在大学时代很喜欢去餐厅打工,只要工作个一两个月,就能赚到一笔不错的收入,可以用来买些奢侈的东西,或是在暑假的时候回一趟台湾。

因为身为台湾人的关係,我当时打工的餐厅大多是中式餐馆,因为这

种中式餐馆要求的是能说英文和中文的服务生,而他们也很喜欢聘请大学生去打工,因为大学生总会给人一种较体面的感觉,而且这种所谓的中餐馆真正赚钱的,主要客户还是以美国人居多,因为美国人除了对中国菜并不挑剔之外,也常常会点金额较高的菜色。

当时,我工作的餐馆就是一家客群以美国人居多的餐厅。而发生这个奇异事件的时间点,是在我刚到这家餐厅打工后不久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大概发生在我进这家餐厅工作后大概一两个礼拜的时间左右。

不过,那时候我已经是个算老鸟的服务生了,在到这家餐厅之前,已经在别家餐馆工作了一阵子,因此一进去也没有什么适应上的问题,跟老板老板娘见了一两次面,开始工作后再跟厨师们打个招呼,很快地工作就上了轨道。

这是一家以江浙菜为主的中式餐厅,名字以前任老板的姓命名,叫做“黄家园“,但是在我进来工作前不久,餐厅转手了,新老板是个香港人,很年轻,大概三十来岁,人还算不错,但是老婆却是一个泼辣的女人,成天拿著一台计算机在餐厅前后盯前盯后的,大家都不太喜欢她,但是她有一个好处,就是虽然很爱钱,但是她并不会苛扣员工应得的钱,只是一分一毛也要算得清清楚楚,算小费的时候,连小数点后两位也会跟你算个清楚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真正讨厌的地方。

厨房的部份,是一群同样讲广东话的老广,几个人之中有的一身刺青,有的脸上有疤,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恐非善类的味道,但是相处了几天之后发现还好,除了有时候会在出菜的时候小小作弄人一下,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同样是服务生的同事们,人数大概有七八个人,中午和晚上时段轮不同的班,其中和我一样晚班的,有两个女生,也都不是台湾来的,但是大家都会讲有点广东腔的国语所以沟通上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就算中文说不清,也可以用英文沟通。

会把这些人解释得这样清楚,是因为那个晚上发生的事,跟他们都有关。那是一个礼拜四晚上,因为整个事件在一开始就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所以发生时的一些细节,时间点,我都记得很清楚。但是,这些清晰的记忆,对于理清整个事件其实一点帮助也没有就是了。

当时,我因为是新来的关係,所以工作的时间并没有被分派到最好的时段,上班的时间是每周二、四、六的晚上,算是比较冷清没有客人的冷门时段。那一个礼拜四的晚上,就和往常一样,生意并不是很好,从傍晚开始客人陆续零零落落地进来,一个晚上下来我只接到四五桌客人,所以也不是很忙,把菜端上桌之后,还有不少时间可以跟那两个女服务生閒

聊,那天晚上,餐厅里排了四个服务生,除了我和两位女生之外,还有个年纪比我们都大一些,已经结婚生子的老鸟。

整个晚上,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天,等客人,点菜、端菜上桌、结账,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大概从八点多开始,餐厅外头就开始飘起了白茫茫的雾,像是雪花一样具体的水蒸气无声地飘下来,很快的就把外头弄成能见度很低的一片茫茫然。

会注意到外面开始飘起雾来,是因为女服务生之一从外面走进来,很兴奋地对我说“外面飘起雾来了耶!“,我和她一起走出大门,看见大门外的停车场的灯光在雾里透出橙红色,暗暗的光,整个空间在白茫茫中透着妖异的橙色光,看起来气氛非常的古怪。

那种雾的浓度,大概就是离开一两公尺外就看不清楚对方脸的程度。女服务生之一嘻嘻哈哈地走进雾里,在雾里旋转了几圈,只离开了一两步就完全看不清楚她的身影。当时我心里在想,“这么大的雾,今晚大概可以提前打烊了吧……“

果然,在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里,客人来得更少了,我在心里想著,不知道老板会不会就这样提早打烊,大家就可以早点回家。心里正在这样指望的时候,就听到那位老鸟服务生跟老板问著:“这么大的雾,不会有客人了吧?要不要早点打烊?“而老板只是瞪了他

一眼,彷彿是懒得理他似地,转个身就进厨房去了。当时,餐厅打烊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因为美国人有的人喜欢在晚一点的时候找个地方喝喝小酒,吃点中国菜,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营业时间。

前面说过,起雾的时候,是八点多,而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雾变得越来越浓,客人也越来越少,只是在客人离去时,推开大门,那雾彷彿是有生命一样,还会飘个几丝进来,就著停车场的橙色灯光看出去,还隐约看得到打著旋的水蒸气,老实说那种气氛虽然有点诡异,但雾飘来飘去的样子其实还蛮浪漫的,也很好看,并没有任何恐怖的感觉。

然后,大约在距离打烊还剩下十五分鐘左右,也就是十点四十五分,老板突然叫住我,叫我去餐厅后面的仓库拿几罐花生酱出来。这时候,雾仍然非常深非常重,餐厅里还有客人,可能剩下一桌或是两桌,总之就是空荡荡的,那位老鸟服务生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跑掉了,大概在十点鐘的时候老板还找过他,但是那时候他已经不见人影。所以,整个餐厅只剩下我和那两位女服务生。

从餐厅到后头的仓库距离并不远,就算慢慢走,最多不过五分钟就可以来回。我去那里拿了几罐老板要的花生酱,走进餐厅,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整个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说不出话来。那是一种让人有点觉

得不真实的景象。当时我是站在餐厅的内侧,离大门口有一段距离,我远远地正对著大门,看见大门外的雾在灯光下翻飞著,而且大门口还有几个客人慢慢慢走进来,不晓得什么时候,那浓浓的雾有部份飘进了室内,把整个空间弄得有点迷迷濛濛。

但是最奇怪的是,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整个餐厅的四十几张桌子已经大部份坐满,放眼看过去,几乎每张桌子都已经有客人坐进去,而且在大门口还有好几个陆续地走进来。当时的场景,其实是很魔幻的。整个空间因为有雾飘进来的关係,有些迷迷濛濛的,但那种迷濛绝对没有浓到让人看不清楚,相反的,在餐厅不算强的灯光下,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每一桌的客人,就跟平常满座的时候一样,客人们有西方人也有东方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完全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唯一不太寻常的是,整个空间有点寂静,虽然还是有人交谈,但却有一种很明显的安静。

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像是一场音量调得很低,低到像是无声的电影。但是整个餐厅几乎要客满了,是不可否认的事。当时的我,虽然被眼前的古怪的场景有点困惑住了,但是我没有时间想别的,因为这时候老板走过来,指着旁边的一张餐桌,叫我去点菜。

那张餐桌里,坐着两个客人,都是西方人,都是中老年的男性,

很奇怪的是,多年来我一直回想这两个人,我始终只记得其中一个,但是另外一位的脸,我却完全没有印象。我记得的那一位客人,有著让人完全无法忘记的奇怪长相,他是一个大概五十来岁的美国人,身材应该很高大,但是也很瘦,一头梳理得很整齐的金发大概有一半是白发。他的长相最奇特的是他有一张几乎是正常人两倍的长脸,头很大,但是下巴的部份更是长到让人诧异。

也许是因为他的长相真的太怪了,所以我始终没机会注意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客人是什么长相。这位脸长到匪夷所思的金髮男人,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特征,就是他的眼睛距离非常的近,而且有很严重的斗鸡眼,他的眼眶深陷,有时候一个闪神,会让你觉得他的眼睛没有眼珠子,而是两个很深的黑洞。

不过,除了长相之外,这个长脸美国人说起话来倒是很正常,他点了两三道菜,其中有一道是炒饭。我带著一种非常诡异的疑惑把菜单交给厨房,发现厨房那几个厨师全部露出促狭的古怪笑容,但是发现我打算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就纷纷装忙起来,完全不想和我说话。但是后来回想起来,如果这个雾夜的古怪事件有任何真相的话,厨师们一定知道某些关键,只可惜我后来怎么问他们,他们也都绝口不提。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同样古怪的事,那就是我把菜

单交给厨房后,彷彿是早就知道要準备什么似的,我只是一转身,厨房的铃声就响了,意思就是菜已经煮好,可以端上桌了。按照平常的速度,递上菜单后大概总要十分鐘才会把点的菜料理好,但是那天晚上厨房

也不晓得做了什么,也没听到他们炒菜或是开火炉的声音,我只是一转身,他们就把饭菜准备好了,大概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不过,根据日后的回想,这个晚上的记忆虽然很清楚,但是时间感却不是很对劲。这一点,在接下来会得到印证。我把我那桌客人点的菜送上去,想说整个餐厅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一定会忙到掛,正想去别桌点菜时,那位脸非常长,头非常大的客人突然把我叫住。

跟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看他那双时而斗鸡眼,时而一团深黑的眼睛。客人问我,这盘炒饭用的是什么米?什么米?这我哪知道?于是我很老实地说,“我不晓得。“他的眼睛很诡异地转了转:“那就去问呀!“于是,我真的走到厨房,去问厨师这个问题。而厨师们还是一样,那种促狭又幸灾乐祸的忍笑表情。我又问了几次,其中一位才笑着说:“你跟他说是长粳米吧!“

我带著这个答案,走回去回答了那位长脸的客人。但是他眼珠一转,又问:“那……这米是什么地方来的?“这米什么地方来的,我当然也不知道。于

是又照原来的方式,问了厨师们,得到的答案是:“泰国。“

在这问答的过程中,我偶然发现了一个不太合理的状况。整个餐厅里仍然接近客满,而且不晓得为什么,放眼看过去,所有的客人都已经开始用餐了。但这是不对的,因为整个餐厅只有包括我在内的三个服务生,而我光是应付我那桌那位长脸人就花了所有的时间,根本没有时间去别桌点菜、送餐。

那么,他们吃的东西,是谁送上去的呢?但是因为要回去回答我那位客人的问题,我也没时间想别的,于是就回去桌子旁告诉他,这是来自泰国的粳米。而我回去的时候,不晓得为什么,老板已经站在长脸客人的桌子旁了。我还来不及告诉客人这个答案,老板就有点不耐烦地对我搧搧手,一边说:“去!去仓库的米架子上看,看米袋子上是什么地方產的米,再回来告诉人家!“

于是我又朝仓库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突然心里一动,就回头看了一下那个长脸客人的方位,当时的情景,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很鲜明,我看见他的长脸和大头远远看过去,脸更长、头更大,而餐厅的老板站在他的身边,神情非常的恭敬,微弯著腰,但是两人并没有任何的互动,长脸人只是很有威严地坐在那里远远看著我,而老板还是站在他的身边,维持著恭敬的表情。

我走到仓库,找到了放米的

架子,米袋上果然写著“Thailand,long gran“,心里想真是被人装孝维,一方面也对整个怪异的情境有些好奇。还没走出仓库的大门,就看到另外那个女服务生,露出又想说又犹疑的兴奋表情冲着我跑过来,看到她的表情,我有一下子觉得,她可能会告诉我她那边也出了什么诡异的怪事。

但是有点失望的,她要说的并不是什么诡异的事,她只是想说,她刚刚接的那桌客人,可能是两位同性恋伴侣……但是,当我们一起走向餐厅时,她说的话,才是让我几乎当场软脚的重要关键。话题是我开始的,我只是随口跟她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我们只有三个,不快点的话会忙不过来……“

然后,女服务生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我们三个啊?只有我们两个啦,买玲(也就是另一个女服务生)早就先走啦,老板叫她可以先回家啦!“接着,她又说了……“还有,什么很多客人?我一桌,你一桌而已啊……“我们在交谈的时候,已经走到餐厅里了。同样的视野,同样看出去在餐厅外有著雾,但是这一次,室内已经没有那种濛濛的感觉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餐厅里面空空的,四十几张桌子全部空空的,刚刚明明几乎客满的场景,像是一阵风似的,完全消失了。刚刚说的,我的时间感错乱这件事,从墙上的时钟可以印证。在我的主观认定里,从我

看到几乎满座的客人,和那位长脸人点菜、互动、问米的种类,整个过程至少有半个小时,但是墙上的时鐘却很明确地指著十点五十五分左右,还不到十一点。

也就是说,从我看到十点四十五分到现在,大概只有十来分钟而已,和我的主观时间差了快二十分钟。一直到我离开了餐厅,开车回家时,那场雾依然没有散去。我开在夜里的148街上,依然从车窗上看到不停在我眼前翻滚飘动的雾气。这个奇异的事件,当然在后续做了非常多的求证,但是越是求证,却越是迷糊,搞到后来我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发了场神经。

我曾经问过老板那天晚上的事,他还是一付“我懒得跟你说“的表情,但是他倒是承认那位长脸客人问我泰国长粳米的事,而且还把那一桌的小费算给我,但是我向他要帐单来确认时,他却再也不理我,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厨房里的那几位,还是一样嘻嘻哈哈的不理我,我问他们这到底是什么情形,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们也都不想回答。

当时也在现场的女服务生,后来和我混得更熟一些了,成了蛮好的朋友,她说那天晚上真的没有别的客人,她自己接了一桌,但是她并没有看到长脸男,会知道我也有一桌客人,是老板告诉她的。

但是后来她发生的事,却让所有人脸上三条线。还记得那位泼辣又爱钱的老板

娘吗?她后来黯然离开了,离开的原因是老板居然和我那位女服务生朋友搞外遇,后来扶正当了老板娘。

我在这家中式餐厅并没有做太久,大概只做了半年就离开了,一直到我离职为止,没有人告诉我那个雾夜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以直觉来推测,当时那位老板应该是知道一些事的,而厨房那几个厨师也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们却都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的讯息。

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当天晚上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有个算是接近谜底的真相却很偶然地出现了。那是我在即将离开美国,回到台湾定居的最后几天,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遇见了“黄家园“的上一任老板,当时黄老板已经年近八十,早就不再经营餐馆了。

黄老板人胖胖的,是位很豪爽的外省伯伯,我们会和他认识,是因为他的女儿是我们的朋友,一群年轻人在他家开 party,听见我们聊得很开心,就下楼来和我们闲聊。

聊着聊着,聊到我也曾经在黄家园打工的事,很自然地,就聊到那个雾夜发生的事。我的这群朋友,对于我发生过的这件怪事已经听我说过很多次了,几年来大家也讨论过不少次,我们把细节讨论了无数次,排除了我是不是发神经的可能之后,得到的结论就是,这是个不可解事件,真相也许可能永远石沉大海。

但是,听了我们的

叙述之后,出乎意料地,黄老板却告诉我们一个故事,解释了当时可能发生的状况。黄老板说,在北方的习俗里,做生意的人每年都会办一场酒席,席开个几十桌,邀请的对象是这一年来的客户、合作伙伴。但是这种酒席照习俗都会开一桌空席,桌边照样摆上椅子,酒菜什么的也一件不缺,但请的对象却是当地的孤魂野鬼,表示除了感谢阳间的好伙伴之外,也没忘了属于灵界的朋友们。

在习俗上,这一桌专门开给灵界朋友的空席是很凶的,是专门献给灵界朋友的犒赏之物,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阳间人不知情地坐上这个空席,就会被灵界朋友整得很惨。黄老板说,有个乡野传说“人头宴“就是说这样的故事。故事里就是有个商家办了这样的一桌阴间酒席,但他有个不知情的书生姪儿却傻楞楞地坐了上去。于是席上的鬼物就和他约好划酒掌,输的人要把头送出来让大家啃个痛快……

但是因为这样的宴席犒赏了灵界的朋友,对于来年的生意却是大有帮助,因此虽然凶险,还是有商家会冒险办上一桌这样的宴席。

当时,黄家园厨师里有一位就对这种习俗有点研究,说是家族里有人知道怎样办这样的灵界宴席,对于餐馆生意颇有帮助,也曾经建议黄老板办上一次,但是黄老板拒绝了,所以在他主持餐馆期间并没有这样的情景发生

所以,合理的推测,如果我当时看到情景不是幻觉,当时那位老板大概是很大胆地搞了场这样的灵界宴会,而在机缘巧合下,我就成了“人头宴“故事中那名书生了……不过,以结果论来说,如果真的有过这场“灵界宴会“的话,其实也没有成功。

因为过了没几年,黄家园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之后也没有人接手,荒废了一阵子之后,就改建成办公大楼了,正式消失在我们这个世界上。